“如是庵”,雖然只是一個尼姑庵,卻并不比“大報恩寺”這等專門用于皇家禮佛的寺院名望差多少。它的興盛是一種偶然,也是一種必然。
大楚立國后,當年許多草莽乍然躋身新貴的“功臣”們紛紛都停妻再娶。無論是為了結(jié)交新的勢力也好,還是“糟糠之妻難登大雅之堂”也好,總之,并不是每個男人都像信國公府的老國公這樣專情的。
而這些原本的發(fā)妻們,有很多原本就是窮苦出身,一沒有娘家勢力,二沒有什么見識,乍遭逢此事,不是哭哭啼啼地終日以淚洗面,就是自己找個佛堂帶發(fā)修行。
所謂“一如侯門深似海,悔教夫婿覓封侯”大約就是如此了吧。
也有一些舊妻的嫡子非常出色的,因為“母憑子貴”的原因沒有遭到休棄??墒敲刻煸诟镆娭约旱恼煞騾拹旱难凵?,或者新姨娘和夫君卿卿我我,也實在是難熬。寵妾滅妻雖不至于,可時間久了,很難不生出厭世的態(tài)度來。
這時候,皇后設立的“如是庵”就成了她們另一種選擇。
顧卿和邱老太君在對待“如是庵”上的態(tài)度是一致的――那就是厭惡。
這些女人是新一輪封建里真正的受害者,曾與夫君共患難,而沒有共富貴的她們,甚至連一個好點的下場都沒有落到。
而知道了她們的遭遇,沒有選擇制止這種風氣,卻將“如是庵”擴大到這等范圍的皇后,也實在讓人興不起好感來。這簡直就是變相縱容那些混蛋們這么做。
但由于“信國公府姨娘”的存在,邱老太君也無法對皇后的決定說出不是來,她只能盡量不表現(xiàn)出對“如是庵”的熱絡。
畢竟大部分婦人都是自請削發(fā)為尼或者帶發(fā)修行的?!叭缡氢帧敝辽偈钦?jīng)的皇家庵堂,不是那種藏污納垢的所在,也有收留一些孤兒為尼專門伺候這些“舊夫人”們,說是禮佛,不如說是“出世”更貼切些。
所以這么做,居然也贏得了一些官家夫人們對皇后“仁厚”的稱贊,對如是庵也十分肯定。即使有“兔死狐悲物傷其類”想法的婦人,也不得不在這種言論下沉默起來。
邱老太君很不喜歡赴別府的約也有這個原因。當年那些熟悉的面孔也都消失的七七八八了。那些李碩昔日的同僚后院,不是娘家勢力強大的新夫人,就是美貌動人的續(xù)弦。有些年紀都可以喊她“奶奶”了,可還是按照同輩人的座次來論交,這讓她非常難受。
方氏大概是很喜歡這種場合吧。因為無論在哪個方面,她都是讓人羨慕的。
信國公府,算是整個大楚的閨閣女子都想要嫁入的豪門了。先不說顯赫的家室和皇家的信任,就是兩代都不濫情的家風也讓那些女人們嗟嘆。府里人口簡單不說,有個不攬權(quán)也不為難媳婦的婆婆更是難得。她的丈夫身為朝廷重臣,兒子聽說也是從小就聰穎靈秀,盡得他伯父的遺風。
就連那個可憐父母雙亡的嫡長孫李銳,當年父母俱全時和翰林院掌院之女定親,不知讓多少有女兒的顯貴人家摔碎了無數(shù)花瓶和茶碗。
久不出門的邱老太君想要去“水月庵”看水月師傅,無論是信國公府,還是如是庵,都動作了起來。
老太太這么大年紀出門,可不是像一般人出行那么簡單的。日常用具要全部帶全不說,一些必備的藥品、隨行的大夫更是必不可少,其他還有烹茶、捧果、揉腿等各色丫頭十幾個。方氏原本也想跟著去,結(jié)果那天正好是李銘休沐,從她娘家回來,只好作罷。
就連顧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出趟門要弄出這么大的動靜來。
她可是從早上天剛亮就起來,折騰到日上三竿才出了房門!
搬家也不過這樣了!
李銳一大清早也被丫頭們抓了起來,他平日里早上要種菜,剛起身的時候都穿的細布衣服,回來再換一身??墒墙裉焯蛉苏f了,“要把銳少爺好好拾掇拾掇”,好拉出去見人,所以所有人都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非要把他往“可以好好見人”上打扮不可。
等李銳被打扮的像個吉祥物似的站在顧卿面前時,顧卿非常不給面子的笑了。
“噗嗤!現(xiàn)在又不是過年,穿的齊整些,頭發(fā)梳好就行了,這從頭到腳都是紅彤彤的是怎么回事?還有那臉!誰給他涂粉抹脂的?跟個猴屁1股一樣!”
天??!穿地活像個紅色的燈籠椒!一點腰身和脖子都沒有的人這么打扮真的好嗎?除了皮膚白點,她這個便宜孫子半點也和“賈寶玉”扯不上關系?。?
顧卿一點也不擔心別人嫌她說話粗俗。一來沒人敢說她閑話,二來邱老太君原本說話就談不上文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