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在溫傳國撈了不少錢,他也不怕露富,上次生意錢一拿到,就去買了個二手轎車,美曰其名為了更好的做生意。
那幾天鎮(zhèn)上的人都跑去看,連溫傳國都多跑去幾次。
溫念不關心這些事情,她還在為家里有人陪她而高興。
她現(xiàn)在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拿食物投喂顧子初。
不過弟弟太好了,每次吃什么都會讓她先吃一口,溫念苦惱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然后悄悄的吸了一口氣,又歡快的將手里的果凍送到顧子初的房間。
“這些果凍很好吃。”溫念低頭將果凍擺放在桌子上,只不過每次剛剛擺好一個,另外一個又倒了。
她不厭其煩的一次次的將果凍扶好。
顧子初看了半天,才伸出手輕輕一碰,那些果凍就好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角度站在了那。
溫念慢半拍的拍起手,嘴角微微上翹帶著愉悅的心情:“好棒!它們都站起來了!”
她感受到顧子初的目光在她臉上轉了一圈,然后就垂下眼睫,聲音細小的像是在害羞。
溫念眨了眨眼睛,弟弟怎么這么害羞呀。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上學?”
溫念開始口算:“我九歲二年級,八歲一年級,你七歲……你七歲才上幼兒園呢?!?
她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撿來的漂亮弟弟是個幼稚園小鬼。
溫念感受到自己的手指被輕輕的碰了一下,側臉看向顧子初,顧子初并沒有看她,專注的看著那些果凍,面部似一座完美分割的雕塑,下面的手卻小心翼翼的靠近她,像是怕被發(fā)現(xiàn)。
“想和姐姐……姐姐一起?!?
他終于碰到了她的手,溫念也立即握住了他,一口答應了下來。
只不過剛剛答應的有多快,后面溫念被拒絕的時候就有多不解。
“為什么?為什么不能讓弟弟和我一起上學?”
“弟弟的戶口還沒有解決好,暫時上不了學,不過快了?!睖貍鲊忉?。
“好吧。那能讓弟弟接我放學嗎?他一個人在家會孤獨的?!?
女孩乖巧聽話,不任性撒潑,以前溫傳國只覺得省心,現(xiàn)在卻覺得有些心疼,心一軟就答應了。
“謝謝爸爸?!睖啬顨g呼一聲,抱著溫傳國的臉親了一口。
溫傳國一顆老父親心都化了,也不管一個七歲的小男孩怎么接九歲的小女孩散學了,只想讓溫念再親一口。
顧子初在溫念告訴他的時候,眸子動了動就點頭說好。
他要很乖,才能留下來。
因此溫念一整天都在期待顧子初來接她。
但是一直到班里的同學都要走光了,顧子初還沒有出現(xiàn)。
溫念握著書包帶子的手緊了緊,小聲的道:“弟弟只是害羞,他會來接我的?!?
蕭小寶走到溫念身邊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溫念,我?guī)慊丶野?。?
“謝謝,不用了?!睖啬顡u頭,“等會有人來接我?!?
“馬上天都黑了?!笔捫毻α送π?,“我可以保護你哦?!?
“我不怕?!?
“不干拉倒。”蕭小寶氣呼呼的跑掉了。
學校的人走光了,漸漸隱在黑夜里的學校安靜龐大,像是一頭蟄伏的巨獸,等待著要將他們這些小孩吞到肚子里。
溫念的眼眶紅了起來,突然跑出了學校。
臭弟弟。
她跑累了,就停下來慢慢的往回走。
路邊一群大男孩正圍在一起,溫念好奇的看了一眼,就僵在那里,一動也動不了。
“說了不要讓我再碰到你,你這次還敢往這里來?!崩钫\的聲音帶著狠厲。
“大寶哥,誠哥,這小子咋長這樣……眼睛還是綠色的,你看看他,還在地上爬?!迸赃吶税l(fā)出一陣譏笑。
“你是狗嗎?怎么在地上爬?”蕭大寶一腳踩在顧子初的背上,壓的男孩身子往下一沉,直接趴在地上。
他的手指在地上摳出血痕,努力的往前爬。“大寶哥,在跟你說話,你聽不到???”李誠給了男孩一腳,發(fā)出沉悶的聲音。
“他是條狗,怎么會說話呢?!笔挻髮殢澫卵呐念欁映醯哪?,“來,小狗,叫兩聲就給你走。”
有時候有的人的惡意來的莫名其妙。
額頭的汗滴在眼睛里,酸澀疼痛,顧子初卻一直看著前面,他要去學校,他要去接她。
要乖巧,才能留下來。
“不叫?不叫就給我打?!?
顧子初完全不顧落在身上的疼痛,像是被頑石壓住的嫩草,堅定的往前爬著。
那些疼痛還沒有落下來,街邊就傳來一個小女孩帶著哭腔的聲音:“老師……老師來了。”
她喊了一句,剩下的話就喊的更加大:“你們放開他,嗚嗚嗚,我已經(jīng)跟老師說了,老師馬上就來了?!?
一群人聽到她的話,躊躇了兩下就一哄而散,只留下蕭大寶和李誠兩個人。
“大寶哥,那丫頭肯定沒告訴老師,我去教訓她一頓。”李誠慣會討好他,這次卻被蕭大寶給罵了,“不用你?!?
溫念淚眼朦朧的往這里走,她在怪自己,她不應該讓弟弟出來的,都怪她。
溫念快靠近顧子初的時候,卻被蕭大寶揪住了書包,她茫然的看向他,鼻尖通紅:“你放開我。”
蕭大寶還沒有說話,地上趴著的人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突然爬起來,將溫念拉了過去,按在懷里。
一雙碧色的眼睛終于露出真實的面目,濃稠的綠聚集在一起,反而凝出了黑,他是一頭還沒有長大的餓狼。
蕭大寶笑了起來,他突然感受到找到對手般的興奮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就走了:“你要好好長大哦?!?
只不過臨走前卻看了一眼溫念。
顧子初像是脫力了一般,手松開的果斷迅速,沒有絲毫留戀,卻可憐兮兮的道:“姐姐,好疼……”
溫念抱著顧子初哭,一邊哭一邊幫他吹吹:“不痛不痛?!?
眼淚溫熱的掉在他的臉上,讓顧子初生出幾絲茫然的情緒。
她又不痛,干嘛要哭呢?
他剛剛松開的手,輕輕的握住了溫念的衣角。
溫念扶著顧子初,眼圈發(fā)紅:“我要告訴爸爸,要爸爸教訓哥哥?!?
“姐姐……別告訴叔叔阿姨。”顧子初眼皮下的眸子顫了顫。
“為什么?”
“要乖,不想被送走?!彼s了一下肩膀,歪進溫念的懷里。
“不會被送走的!”溫念立馬反駁,“你會留在我家的?!?
她稚嫩的給出自己的承諾。
顧子初卻沒有繼續(xù)說話。
還不夠,還不夠。
他要的遠遠不止這些。
那天回去,溫念答應顧子初不告訴父母,但是她卻再也不讓顧子初接她回家,甚至連顧子初出門也十分擔心。
陳平麗打趣道:“念念,你這是離不開弟弟了?要是弟弟以后走了怎么辦?”
溫念中氣十足的回答:“我就是離不開弟弟,他不會走的?!?
也許她們將這當作玩笑話,但是顧子初卻明白,他快要走了。
沒兩天,溫傳國就來問他愿不愿意去一個更大的家,去了以后還能上學。
顧子初怯生生的坐在椅子上,眼神潮濕:“我想留下來?!?
顧子初不愿意,溫傳國就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他怕顧子初將這件事告訴溫念,讓溫念來求他,那個時候他更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不過溫念好像一直不知道這件事。
溫傳國才松了一口氣。
嚴冬知道溫傳國這些煩惱的時候,扯著他去喝酒:“這點小事煩什么,到時候把那小孩直接送到孤兒院不就行了?!?
“福利院。”溫傳國糾正他。
“呸呸呸,我這嘴?!眹蓝屓四昧藥坠奁【?,點了一疊花生米。
兩個人喝著聊著,結束的時候嚴冬指著自己的車對溫傳國道:“溫哥,來試試?看看手感?”
“我不會?!?
“沒事很簡單的。”嚴冬笑著扯溫傳國上車。
陳平麗在家等了許久還沒有等到溫傳國回來,就帶著溫念和顧子初出去找他。
一出去,溫念就讓顧子初閉上眼睛:“我們玩?zhèn)€游戲好不好,玩盲人走路,你閉眼睛,我牽著你走路,我會保護好你的?!?
顧子初意味不明的看了溫念一眼,乖巧的將眼睛閉了上去。
溫念拉著顧子初的手,對著他道:“前面有條小溝,要邁過去?!?
陳平麗看兩個小孩玩的開心,就沒有管他們。
她知道溫傳國最近比較煩躁,就怕他和嚴冬兩個人喝多了。
常年在外跑商,胃本來就不好回來還不好好養(yǎng)養(yǎng)。
陳平麗越想越氣,走的也快起來,她都已經(jīng)看到嚴冬的車子了。
顧子初忽然閉著眼睛抬起頭,輕輕的嗅了一下,腳步便慢下來了。
溫念的聲音還在耳邊:“前面什么都沒有,放心呀……”
陳平麗在路邊喊溫傳國的聲音,汽車飛揚起的塵土,潮濕的手心。
溫念不知道怎么回事,顧子初被絆倒了,連帶之后著她也倒了下去,她眼睜睜的看著一輛轎車開過來,下一秒顧子初就將她推開了。
這年的春天,她的記憶停留在刺鼻的鮮血,以及鮮血上那雙碧色的眸子里。
而顧子初在看到溫傳國驚魂未定的樣子時,輕輕的笑了。
他可以留在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