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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傳國和陳平麗在溫念東一句西一句的表述下,算是明白了發(fā)生什么事情。
看著亦步亦趨跟在溫念身后的男孩,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
他們從來沒在臨江城見過這個小男孩,現(xiàn)在臨江城還是有很多人重男輕女,既然是男孩不太可能是被家里人給丟棄的,那只能是迷路了,或者是被人拐來的。
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報警。
男孩穿著寬大的格子襯衣,瘦小的身體被襯的越發(fā)單薄。他躲在溫念的背后,依舊閉著眼睛,手指緊緊的揪著她的衣服。
溫傳國看著小男孩緊閉的眼睛,心里有些可惜,這么漂亮的小男孩是一個瞎子。
他直接將一直閉著眼睛的顧子初當(dāng)成了小瞎子。
“小朋友,可以告訴叔叔你家在哪嗎?”
溫念從顧子初的動作中涌現(xiàn)出一股保護(hù)欲,蓮蓬似的小揪揪晃了晃,奶聲奶氣的替顧子初回答:“他不記得了呀,爸爸,能不能讓他住在我們家???”
“念念,你要是丟了,你想想我們會多擔(dān)心,弟弟丟了,他的父母也會擔(dān)心的?!睖貍鲊逃郎啬睢?
顧子初聽到溫傳國的話,纖長的睫毛垂下,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因?yàn)樗罌]有人……會擔(dān)心他。
溫念被自己爸爸說了一頓,精神萎靡,她也知道他的爸爸媽媽會擔(dān)心,但是她更不想他受到傷害。
“好了,讓爸爸給我們做飯去,你們有什么想吃的嗎?”
“想吃雞蛋羹!的都是清淡易消化的食物,溫傳國笑呵呵的應(yīng)了一聲。
陳平麗聲音溫和,希望能從顧子初嘴里問出點(diǎn)什么東西來,但是小男孩似乎十分怕生,只緊緊的挨著溫念,十分依賴她。
陳平麗用手揚(yáng)了揚(yáng)頭發(fā),無奈道:“好吧,你們都不愿意和媽媽說話,媽媽就去找爸爸啦,弟弟看不見,念念記得照顧弟弟啊。”
看不見?
誰看不見?
溫念扭過頭看了眼顧子初才意識到她爸爸媽媽竟然將小乞丐當(dāng)成了小瞎子。
顧子初閉著眼睛,感受到溫念逐漸靠近,他微微側(cè)臉,蒼白的肌膚上慢慢的爬上了淡粉色,像是終于堅(jiān)持不住的睜開眸子看向溫念。
然后他便掉進(jìn)一雙干凈沒有雜質(zhì)的杏眼里。
“你為什么閉著眼睛???”溫念的眼神很干凈,直勾勾的看著他的眼睛,不躲不閃。
“丑?!鳖欁映醯穆曇魩еS久未說話的干澀。
“一點(diǎn)也不丑,很好看?!睖啬畎櫫税櫛羌猓亲由系男●劮逡矂恿藙?。
顧子初沉默了一會,第一次伸出手主動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卻在下一秒流露出一絲厭惡,飛快的甩開自己的手。
他看了眼廚房,半仰起頭,眼神濕漉漉的,像是一只求撫摸的小奶狗。
“姐姐,能不能……能不能進(jìn)房間吃。”
他不能讓他們看到他的眼睛。
溫念十分沒有出息的答應(yīng)了。
溫念和顧子初在房間里吃飯的時候,陳平麗和溫傳國在門外聊天。
“你看到那個小男孩身上穿的格子襯衫了嗎?和你小時候特別像……我們收養(yǎng)他吧,怎么樣……反正又不是養(yǎng)不起……”陳平麗沖著溫傳國撒嬌。她被溫傳國保護(hù)的很好,即使三十歲了依舊帶著一絲天真。
溫傳國摟著自己的嬌妻:“我哪里有那孩子好看,養(yǎng)是養(yǎng)得起,但是人家父母丟了孩子,肯定特別著急,再說家里也不能無憑無據(jù)的多了個孩子啊?!?
“你說的也是。”
“倒是那個孩子看不見……以后的路不好走啊。”
溫念出來的時候就聽到溫傳國說顧子初看不見,她撲到陳平麗的懷里,搖頭道:“他不是瞎子。”七八
“不是瞎子?”溫傳國狐疑的看著溫念。
“嗯?!睖啬畹讱馐愕泥帕艘宦暋?
“那他干什么老是閉著眼睛?”陳平麗問道。
“因?yàn)樗劬μ每戳?,不想讓你看?!?
陳平麗被自己女兒這股嬌氣勁給逗樂了,假裝哼了一聲:“我才不喜歡看呢,我只喜歡看你爸爸的眼睛?!?
溫傳國微咳一聲:“都老夫老妻了,還說這些干啥?!?
話是這樣說,但是仔細(xì)看去,就能看到他古銅色皮膚下的紅潤。
“爸爸羞羞,媽媽羞羞?!睖啬罟瘟斯巫约旱哪橆a,“羞羞臉?!?
陳平麗和溫傳國都忍不住的笑起來。
一門之隔后,顧子初靜靜的靠在那,偶爾轉(zhuǎn)動的碧色眸子才讓人知道這是活人,而不是一個玩偶。
晚上起夜的時候陳平麗先去看了看溫念,將溫念的被子壓好,路過客房的時候,想了想推開門看看顧子初的被子有沒有蓋好。
但是床上是空的……
微弱夾在著痛苦的呼吸聲從墻角傳來。
他像是偷溫暖的人,怕自己習(xí)慣后再也無法離開,只能這樣提醒著自己的處境。
陳平麗有些心疼,走過去將男孩抱起。
入手的瘦弱讓陳平麗忍不住的低頭看了看,卻對上了一雙綠色的眼睛。
因?yàn)橥ㄍ?,在黑夜里幽幽的泛著光,男孩來不及收回的眼神像是刀子?
沒有任何感情。
當(dāng)真跟老一輩說的狼眼睛差不多。
顧子初醒過來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是在垃圾堆里,在看到陳平麗之后才反應(yīng)過來他現(xiàn)在在哪,即使他極快的閉上了眼睛,卻還是聽到一聲驚呼。
男孩渾身僵硬,拳頭微微攥緊。
他應(yīng)該很快就被趕走了吧。
陳平麗顫抖的將顧子初放在了床上,快步的準(zhǔn)備離開,走了兩步卻停了下來,看著床上的伏起,少年靜靜的躺在那,像是連呼吸都沒有了。
“念念說你的眼睛很漂亮,阿姨沒想到會這么好看,所以剛剛喊出了聲,子初別介意?!标惼禁惵曇魸u漸平穩(wěn)下來,提到溫念的時候,語氣自然而然的帶上了愛意,說完才輕輕的將門關(guān)上。
沒有辱罵,沒有驅(qū)趕,因?yàn)閷ε畠旱膼?,甚至連恐懼都沒有了。
顧子初將臉埋在柔軟的被子里,死死的按住自己的臉,直到喘不過氣才松開露出一雙發(fā)紅的眼睛。
他要留下來。
溫傳國第二天的時候就去臨江城報了案,只不過他提供的信息太少,附近也沒有人報警說丟孩子的,只能讓他回去等消息。
他回到家,終于發(fā)現(xiàn)溫念所說的漂亮眼睛是什么。
陳平麗看溫傳國的臉色,忍不住的扭了他一下:“你怕什么?念念都不怕,你怕啥?”
男孩老老實(shí)實(shí)的坐在沙發(fā)上,蓬松卷翹的頭發(fā)落在額前,皮膚細(xì)膩,如果不看眼睛的話誰都要稱贊一句乖巧,但是一旦看著他的眼睛。
一切都變了。
溫傳國搓了搓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拉著陳平麗到一邊說悄悄話:“你不覺得這孩子像是之前咱們給念念買的玩偶嗎?看著怪滲人的?!?
陳平麗還以為他想到了狼,沒想到只是像玩偶就覺得滲人,真的是沒出息。
溫傳國完全沒感受到自己老婆對自己的嫌棄,還在那低聲嘆氣:“難怪沒人說丟孩子,這比瞎子還要愁人啊?!?
他雖然這樣說,但是除了不敢和顧子初對視以外,倒是沒有別的舉動。
顧子初幻想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他本來以為溫傳國看到他的眼睛,會覺得他晦氣,會覺得他是妖怪,會對他拳打腳踢。
畢竟那些都是他以前經(jīng)歷過的。
但是什么都沒有。
他們太好了,太好了。
男孩垂下頭,身體因?yàn)榕d奮微微顫抖,嘴角揚(yáng)起一個輕微奇怪的弧度。
溫傳國跑了好幾次警/察局,才意識到很難替顧子初找到自己的父母,而且這么長時間沒有人報案,說明根本沒有人找他。
嚴(yán)冬咬著煙勸溫傳國將顧子初送到福利院:“隔壁縣城的福利院很大,孩子送到那,就不用你們夫妻兩個操心了?!?
溫傳國吐出一口煙,搖頭:“你沒見過那個孩子,你不懂?!?
像顧子初那樣的孩子,被人欺負(fù)已經(jīng)算是輕的,他更怕他遇到一些更不好的事情。
兩個人常年在外面跑商,什么事情都見到過,嚴(yán)冬聽到溫傳國的話,抖抖煙灰罵道:“他媽的,有的人確實(shí)連人都不是,趕明我?guī)湍闳ジ@嚎纯?,要是有什么人渣我給他一起收拾了。”
嚴(yán)冬一直跟著溫傳國,靠溫傳國賺了不少錢,自然對溫傳國的事情上心。
溫傳國站起來,散散身上的煙味:“別趕明了,今天陪我去看看?!?
“行?!?
溫傳國是在深夜回來的,身上披著厚重的露水,臉上輕松的神情在看到顧子初從溫念房間出來的時候變得微微有些凝重。
他們好像太信任這個陌生的男孩子了。
溫傳國人高馬大,站在顧子初的身后就像是一堵墻,帶著逼人的威勢:“你在做什么?”
顧子初被嚇的后退,精致的臉上一片蒼白,不安的捏著自己的衣角,整個人都弱小無助。
溫傳國稍微收斂了一下自己的氣勢:“子初,告訴叔叔你剛剛在干什么?”
“給姐姐……姐姐蓋被子。”顧子初的耳尖有些紅。
溫傳國看向溫念的房間,即使在黑暗里也能看到小丫頭砸吧了兩下嘴,臉上帶著一團(tuán)淡粉,顯然睡得十分香甜。
她身上的被子蓋的整整齊齊的。
溫傳國的警惕稍微散了:“辛苦子初了,這么晚了,回去睡覺吧?!?
“嗯?!?
男孩的肩膀稚嫩瘦削,卻挺的很直。
直到他走到房間,溫傳國才收回目光,他走到溫念的房間將她腦袋下的故事書拿走,摸摸她的臉頰,心里才稍微安定了點(diǎn)。
“回來了?”陳平麗困倦的道,“福利院怎么樣?”
“挺好的,里面的老師都很和藹。”溫傳國摟住陳平麗,親親她的耳朵,聲音含笑:“怎么今晚想起來給念念講故事了?”
溫傳國記得念念三四歲時特別喜歡聽故事,他們那個時候很忙,回來的時候念念就會纏著他們講故事。
之后她越來越懂事,他已經(jīng)不記得多長時間沒給溫念講過故事了。
溫傳國怔愣,他們太忽視念念了。
“講故事?沒有啊,我晚上去我媽那邊了,回來的時候都累死了。”陳平麗翻了個身。
溫傳國沉默下來,想到自己晚上的警惕,忍不住的嘆了口氣。
最近臨江城發(fā)生了一件大事,嚴(yán)冬家買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