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湖畔學(xué)堂開學(xué)(上)
兩百余份試卷被朱允炆等四人批閱了一遍,最終也不過才遴選出不到十幾人來。
能夠參加這次考試,說明這些參考的學(xué)生本身就是精英,他們有的是南京城里各自豪門權(quán)貴眼中‘可承門庭’者,有的是地方的神童,享有盛名。
但沙里淘金,幾百名天才也不過才選出十幾個妖孽。
“能夠靜下腦子看問題,從這一點來說,這已經(jīng)不是一個孩子應(yīng)該有的能耐。”
楊士奇由衷贊嘆,不停的感慨:“臣一直不相信史書上所記,甘羅怎么可能在十二歲的時候就成為秦國的上卿,與呂不韋同柄國政,將一個國家的政務(wù)交到一個孩子的手上,這不是行玩笑事嗎?
現(xiàn)在臣算是信了,神童神童,果非常人所能理解,臣觀而自慚,遠(yuǎn)不如矣。”
“這兩題,去歲三甲進(jìn)士,能有幾人做的出來。”
朱允炆呵呵一笑,對遴選出來的十幾份試卷又來回觀看了一遍,越看這心里便越是開心。
“進(jìn)士及第,可授縣令一職,如以此論,這些孩子都能下到地方當(dāng)縣令了。”
見楊士奇面有驚容,朱允炆忙擺手:“朕斷然是沒有打算讓這些孩子跑地方上練手,我大明也非一千多年前的秦國,孩子再是聰慧,又哪里處理的好那些雞毛蒜皮,錯綜復(fù)雜的地方瑣事呢。”
這下楊士奇心里才踏實,皇帝的幺蛾子多,他還真怕朱允炆腦子抽風(fēng),給這群神童一人一個縣練手呢。
那到時候弄得地方一團(tuán)亂麻,他這個首輔屆時是處罰還是不處罰?
“這些孩子,陛下打算怎么教?”
教育非一日之功,尤其是教神童,楊士奇也沒有經(jīng)驗,所以開口請示道:“這個課,該怎么擬定?”
教哪些,怎么教,這都是擺在君臣四人面前最大的問題。
朱允炆想了想,開口道:“教育依靠教材,本本教材教出來的都是一模一樣的,咱們脫離教材來教,看看這些孩子的文章,他們的性格不同,看待問題的角度不同,對于政策的實施理念也不同。
如果咱們定一個硬性的標(biāo)準(zhǔn)來教,那這群神童就完了,難不成,給他們?nèi)耸忠槐究h令到任須知之類的書嗎?
因材施教,走一步看一步,讓他們保持住現(xiàn)在的性格,在將來成長的道路上,他們自己會遇到很多的事,會發(fā)生變化,咱們要做的是引導(dǎo)他們,而不是生拉硬拽的把他們帶到某條路上。”
整理完這些孩子的試題,朱允炆這邊也基本拿到了這群孩子的大致情況,一共十七個孩子中出自南京的就有十三人,而來自地方舉薦的一百多人中只有四人留了下來,可謂是比例嚴(yán)重失衡。
“接受知識來源不對等造就的不公平啊。”
朱允炆輕輕搖頭,隨后放下這些感慨:“將那些被裁汰的按照原籍安全送回去,留下的安頓好他們的食宿。”
而就在朱允炆這幾名考官聚在一起商量學(xué)堂未來一些事的時候,學(xué)堂外這些陸續(xù)離開的孩子也在嘰嘰喳喳的閑聊著。
“你們說,咱們誰能通過啊。”
這群孩子聚在一起閑聊,都是一群半大不大的小孩子,加上一起同堂競考的原因,說起話來也是熟絡(luò)的很。
但是仔細(xì)一看,這群孩子雖說都聚在一起,但各自的小團(tuán)體之間還是涇渭分明的隔著空隙,基本湊在一起的多是來自同一個省的,就好比浙江跟江西的就分的很明確。
浙黨和江西黨爭了幾十年,連帶著這群孩子也是互相看對方都是滿滿的不屑。
地域之爭,這群早慧的孩子早就在各自家庭的熏陶下養(yǎng)成了下意識的對立情緒。
而這些團(tuán)體里面,隊伍最龐大的自然是南京本土派,足足烏泱泱一百余號人,但也是分成了大大小小十幾個小圈子,各有各的聊頭。
“這還用說,我是一定會過的。”
楊稷挺起瘦小的胸膛,頗為自信的指點江山:“這兩個問題,今年年初的時候,家父就考校過我了。”
“府上是?”
“家父內(nèi)閣首輔楊士奇。”
“哇。”
小小圈子里一片嘩然,不少錦衣羅衫的公子哥都對著楊稷發(fā)出一聲驚呼,外圍聽到這句話的不少二代們也都下意識圍攏上來,七嘴八舌的多是艷羨吹捧,這讓楊稷不免面帶傲然,趾高氣昂的環(huán)視起來,卻發(fā)現(xiàn)外圍卻有幾人神情淡然,甚至還略帶不屑之色。
在大明,誰敢不給楊士奇的面子?
這個發(fā)現(xiàn)讓楊稷的面子有些掛不住,他分開圍攏的人群,一路走到浙江的圈子處,趾高氣揚的看著神情不屑的于謙:“你是何人,方才怎么敢聞家父之名如此不屑?”
朝堂上風(fēng)言江西黨為楊黨,作為楊士奇的公子,楊稷這第一茬麻煩先找的就是浙江。
“杭州府于謙。”
于謙根本都不拿正眼看楊稷,淡漠的吐出自己的名字。
“府上何人啊?”
自詡有文化的瓷器,動手這種粗事,楊稷絕對不會跟于謙這種他眼里的瓦罐來碰的。
這種時候,當(dāng)然要拼爹了。
“無官無職一白丁。”
聽到是白丁,楊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小暴脾氣,徑直伸手推了一把于謙:“我當(dāng)是誰,黔首罷了,你好大的膽子敢對家父不敬,立刻向我道歉。”
“靠溜須拍馬僥幸竊居首輔位置,還要人供著他嗎!”
被推了一把,于謙也來了脾氣,頂著胸膛就怒氣沖沖的瞪著楊稷。
“嘿,還不服?”
楊稷嘴角挑起,右手抬起,手指在于謙的胸口處連點幾下:“怎么著,讀幾年書靠著送禮混了一個來南京考學(xué)的資格,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這個功夫,楊稷身邊不少小跟班也湊了過來,七嘴八舌的開始嘲諷起于謙來,整個浙江一派的其他孩子有心幫腔,但本方人數(shù)左右不過才十余人,哪里有楊稷這邊的人多,畢竟朝堂之上這幾年,一直是江西黨獨大,自然這次參加考學(xué)的孩子,也大多都是江西籍,敵眾我寡,也就難免這群孩子猶豫膽怯起來。
眼看楊稷這推搡越來越重,趕的于謙連連后退,朱文奎站了出來,一把攥住楊稷的手腕。
“道歉。”
“你誰啊你?敢管我的閑事?”
沒有電視的年代,出于低調(diào),朱文奎腰上也沒掛著宗人府的身份令牌,這楊稷自然是不認(rèn)識的。
別說楊稷了,就算滿朝百官,又能有幾個見過朱文奎這位大皇子的?
后宮那是外臣能進(jìn)的地方嗎?
而且朱文奎在大草原待了幾個月,馬上跑來顛去,風(fēng)吹日曬的,膚色不像這群貴公子那般白皙細(xì)嫩,誰也沒法把這么一個小黑瘦子跟地位尊崇,幾乎就差一個太子頭銜的大明皇長子聯(lián)系到一起啊。
“我叫你道歉。”
朱文奎可比這楊稷身板硬朗的多,因此攥的后者連連呼痛。
“家父內(nèi)閣首輔楊士奇。”
“道歉!”
“家父內(nèi)閣首輔楊士奇!”
眼神一寒,朱文奎手里用的力道便又一次大上幾分,這下楊稷頓時哀呼起來。
“錯了!我錯了!”
松開手,朱文奎冷哼一聲:“子仗父勢,算什么本事,看在閣老的面子上,今日便放了你。”
捂著自己的手腕,楊稷疼的滿頭大汗,惡狠狠的盯著朱文奎,咬牙切齒:“好小子,你還知道我爹是閣老呢,你等著,我輕饒不了你。”
朱文奎懶得搭理他,轉(zhuǎn)過頭看向于謙:“你沒事吧。”
于謙還是那般的淡然,打了打自己方才被楊稷推搡的肩膀位置,輕聲道謝:“沒事,多謝兄臺出手相助。”
見兩人連理都不理自己,楊稷勃然大怒,招呼左右跟班就打算把這場子找回來,而后就看到呼啦啦一堆方才對自己愛答不理的公子哥將朱文奎團(tuán)團(tuán)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