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他居然可以混在人流一片紛紛擾擾的喧然嘈雜聲中,條理分明得聽到街邊那些義軍兵士交頭接耳間的竊竊私語,甚至是一些充滿了某些不可描述字眼或是比較私密的話題,也可以聽到明顯來自較遠地方人群過于壓抑的爭吵與哭泣;而且這些聲音之間居然沒有多少錯雜和混亂,就像是有一個無形的同步翻譯器梳理過了一般。
然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甚至可以清楚的看見沿街分布的那些露布和告貼上的文字,其中有新有舊大多數(shù)是本地廣州刺史所張貼的,也有零星的一兩份是屬于起義軍的。
可以想象在往日的時光里,這些露布和告喻面前擠滿了爭看的人群;
其中有的是“正法盜賊”的若干姓名,上面還用朱筆涂上了依稀淋漓的紅圈;有的則是告誡爾民小姓不得藏匿奸匪,否則與盜同罪的諭示和警言;還有的則是那些經(jīng)年大盜和海匪的懸拿和賞格,從新到舊不斷的一層層貼附在上面;
但不管如何的內(nèi)容,最后總會加上一句濃墨重筆的“咸使聞之,凜遵勿違”。
而其中最為顯眼也最是新鮮的告喻和傍貼,無疑就是各種關于懸拿“萬惡逆首黃巢”的文告了;上面開裂了“黃賊”的年齡、籍貫、罪狀,在“狀貌”一項上,則用了某種諸如“黃面赤須,目含兇光、聲如雉鳴、奸詐成性、嗜好血食”之類充滿奇幻象形主義風格的描述方式。
其中按照新舊的程度,從最早的“若擒獲此賊賞見錢十萬”到最新最近的“賞見錢二十萬緡,白身加三品流內(nèi)銓選,蔭一子縣尉。。”
而最大的一張露布,則是在前年大唐天子告詔天下“有事于南郊”,又“以旱理囚,大赦,降死罪以下。”,然而,現(xiàn)在這些露布都相繼隱沒在了,沿街滯留不去成群結隊的義軍所升伙炊食的煙氣,和猶自彌漫城坊里的余燼裊裊當中。
只是要將注意力集中在這個方向,就可以起到某種聚焦和放大的清晰效果;然而時間稍長他就感覺到了明顯疲憊和眩暈的不適感;
好吧,肚子嚴重的翻轉(zhuǎn)咕嚕聲,他記起來自己還處于持續(xù)的饑餓當中,就像是一個無形收縮的黑洞般,急需找到果腹的東西,要知道他在從昨天到今早,也才進食了一些曬干切片的葛根、黃精之類。
而這時遠處隱約此起彼伏的敲鑼叫喊聲,也繼續(xù)回蕩在這座陷落的巨大城池當中。
“奉大將軍令。。”
“速速前往諸門外領受。。”
“逾期。。不與。。”
好在到了大街之上,周淮安已經(jīng)不用刻意再尋找方位和路徑了,只要隨著越來越多匯集起來各種面有菜色或是面黃肌瘦的人群,從眾大流的一直走下去就可以了。
這或許也意味著就此出城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