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慶默默的重新從茶釜中分出一碗茶湯，擺放在鄭世安跟前。
對于這個半途收養(yǎng)的孫子，鄭世安非常滿意。但有時候還是感覺，言慶的姓子太過沉冷，不想同齡的小孩子。每次和他說話的時候，總覺得好像和同齡人交談。
當(dāng)然了，言慶只是聽眾，很少發(fā)言。
見言慶露出驚奇之色，鄭世安忍不住笑了。
但笑容旋即消失，他輕聲道：“今天老爺告訴我，二老爺要回來了！”
二老爺？
鄭言慶對這個稱呼并不陌生。事實上在很早以前，他就知道在安遠(yuǎn)堂，還有一個二老爺?shù)拇嬖凇?
至于這位二老爺?shù)膩須v，卻要從鄭大仕的祖先說起。
鄭大仕的祖先，是滎陽鄭氏七房中，第六房鄭連山的后代。連山以驍勇而聞名天下，長孫鄭先護(hù)也是當(dāng)時聞人。鄭先護(hù)的兒子鄭偉，在北魏時投降了梁朝，而后在魏末回還。北魏分裂，鄭偉起兵響應(yīng)西魏，鄭氏族人紛紛跟隨，其中有族人鄭頂和鄭榮業(yè)兩人，祖上本是連山的奴仆，因功勛而被納入族譜，成為鄭氏族人。
鄭榮業(yè)后來戰(zhàn)死，而鄭偉則功成名就。
得授大將軍銜，江陵防主，都督十五州軍事。那時候，也正是連山安遠(yuǎn)堂一房最為興盛之時。鄭頂也因功而被封為衛(wèi)尉少卿，死后還被贈官儀同三司。
鄭世安口中的二老爺，就是鄭頂?shù)膬鹤樱嵆?
在安遠(yuǎn)堂也算實權(quán)派人物，由于跟隨了隋皇子楊諒，所以長年不在家中。鄭言慶知道這個人的存在，但卻沒有見過鄭常。乍聞鄭常要回來，言慶倒也不覺得奇怪。
人家回自己的家，又能有什么古怪？
“老爺說，二老爺好像在太原惡了漢王，被罷了官職。
他擔(dān)心二老爺心情不好，所以準(zhǔn)備讓二老爺接管安遠(yuǎn)堂的事情……”
言慶明白了！
鄭世安是因為要交出手中的權(quán)力，所以感覺不高興。想想也正常，自改元以來，鄭世安就把持著安遠(yuǎn)堂大小事宜，雖有鄭仁基和崔家小姐，但實際上卻僅在一人之下。一下子把手中大權(quán)交出去，心里肯定不舒服。而他，又無法反對鄭大仕。
做人奴才，最可悲的恐怕就是這種無法掌控住命運的感覺吧。
“老爺還說，大公子年后有可能會出任洛陽東曹掾，所以想要我過去幫襯一下。”
大公子自然是指鄭仁基。
鄭言慶疑惑的問道：“大公子不是在長安嗎？怎么好端端要取洛陽當(dāng)官？
這洛陽曹掾，又是什么職務(wù)？是升了，還是降了？爺爺您要是去了洛陽，我該怎么辦？”
鄭世安微微一笑，“大公子自然是升官了。
洛陽屬河南尹，東曹掾一職也比其他地方的職務(wù)高一等，屬從五品。大公子不到五年，就從從八品的通事舍人做到如今的從五品，可算是前程遠(yuǎn)大……至于你，老爺之所以讓我去洛陽幫助大公子，其實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你的緣故啊?！?
“我？”
言慶有些詫異。
他來鄭家五年，并沒有和鄭大仕有太多接觸。只是這前幾個月，鄭大仕突然讓他去煎了幾次茶，而且每次煎茶時，鄭大仕不是看書，就是閉目養(yǎng)神，沒和言慶說過一句話。
怎么和自己有關(guān)？
“小少爺漸漸大了，這幾年隨著大公子奔走，也沒個安生。
等過了年，大公子在洛陽安頓下來，也該給小少爺請先生了。老爺想給小少爺找個伴兒，思來想去，覺得還是你最合適。再者說，少夫人有了身子，也要照顧。”
怪不得早兩個月，鄭大仕讓自己去煎茶。
原來不單單是為了喝茶，其實也是一種考量。
“那徐媽和朵朵呢？”
“這個……老爺?shù)囊馑迹亲屗齻兞粼谧嬲??！?
言慶一聽，有點急了，“那怎么可以？朵朵不過去，誰又指點我降龍功呢？”
鄭世安又笑了，“你放心，我和老爺說過了，到時候會帶徐媽她們一起走……只是到了洛陽，她們只能在外宅呆著，不可以去內(nèi)宅做事。言慶，你那降龍功練得如何了？”
“哦，馬馬虎虎！”
“可不要馬馬虎虎……還有，到了洛陽之后，可別在大公子面前，露出什么破綻?！?
鄭世安品了一會兒茶，和鄭言慶說了一會兒話，覺得心情舒緩了許多。
祖孫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徐媽那邊也做好了飯菜。
“言慶，這件事先不要和任何人講，包括徐媽和朵朵在內(nèi)。二老爺大概再有十天就會回來，到時候我和他交接完畢后，咱們就準(zhǔn)備動身……不過也真奇怪，漢王年初上表要加強(qiáng)太原的防務(wù)時，二老爺還來信說，他在漢王那邊，做的很愉快?！?
鄭世安起身的時候，輕聲嘀咕了一句。
可正是這一句話，卻讓言慶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出了一個奇怪的念頭：鄭常這次回來，會不會另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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