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不臣執(zhí)著墨規(guī)尺,用一種前所未有的暴戾,拆開了向他襲來的這一片紫光,竟連一線純粹的力量打散了他頰邊一簇頭發(fā),都沒有多看上一眼!
疾馳而去,招招奪命!
激烈的戰(zhàn)斗,瞬間在這盤古夢境的角落中發(fā)生,憑月影的修為與道術(shù),竟被謝不臣步步緊逼,不得脫身半步!
他是急著去追傅朝生的,哪里料到半道殺出個謝不臣來?
這一時已是慍怒至極,可又偏偏無法擺脫這戰(zhàn)斗,而且越打越心驚!
只這一會兒的耽誤,傅朝生早沒了影子。
他在偷襲謝不臣失敗后,便麻木著一張臉,從那廢墟中疾馳而出,到了某一處,縱身一躍,竟然就跳了下去!
不像是跳到了地上,只像是跳進了水里!
這夢境的地面如柔軟的棉花一般凹陷,眨眼便被砸穿!
先前一切恢弘的屋舍、傾頹的城墻,都消失不見,出現(xiàn)在傅朝生眼前的,是最初那一片大到?jīng)]有邊際的荒域。
從這高處往下望去,才能看出是個人形。
而他下落的方向,正是這人形的頭部!
骨骼,成為了堅硬的巖石;血肉,化作了柔軟的泥土;額頭、眉骨、鼻梁、嘴唇,一切突起的地方,成為丘陵、高山和峰巒;眼睛的位置,凹陷成了兩座巨大的山谷,長滿了死樹,浮蕩著濃重的霧氣。
神祇少棘,便站在其左側(cè)眉骨形成的山巒上。
祂察覺到了傅朝生的氣息,抬首時便已見他落在了近前,只是看上去,他這一位“同族”的神情,實在算不上好。
原本想說的話,在心底轉(zhuǎn)了一圈,被少棘壓了回去,祂幽暗無光的瞳孔微微縮了一縮,只問道:“你去得,可真是夠久了,大家都在等你?!?
傅朝生還頂著應(yīng)虺的皮囊,好似完全忘記了卸下,心神根本不在此事上。
在聽見少棘這意有所指的一句時,他只抬眸看了祂一眼。
平靜沒有波瀾的眼神,竟透出幾分可怖的死寂。
他手里攥著那一芽神鑰,有隱約的紫光從他指縫中寫瀉出,竟然聲線平直地反問:“等不得嗎?”
壓迫之感,撲面而來!
更讓少棘心驚的是他這一刻全不作偽的冷漠!
整個人給人的感覺,竟是完全不同于進入荒域之前了。
這一刻,少棘忌憚極了。
荒古時代,神祇暮死,便是神祇一族中當(dāng)之無愧的最強者;三個紀(jì)元過去,神祇朝生,縱然未能聚齊所有屬于暮死的力量,可依舊沒有神祇能超越!
就像所有神祇都不敢反對由他執(zhí)掌神鑰一般。
少棘強壓下了心底的不快,慢慢笑了一聲,道:“自然等得,你來了便好。盤古這老貨,死也沒死個干凈,該是我等為祂送終的時候了。動手吧?!?
整片荒域,都已為黑暗覆蓋。
放眼四方,宇宙中所有星辰都熄滅了,仿佛受到了某一種恐怖存在的驚嚇,再也不敢放亮。
傅朝生移步,便要向盤古眉心走去。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無盡的虛空里,響起了一聲清叱!
“嘩!”
劍雨如瀑!
赤紅的劍光里夾雜著璀璨的金芒,竟然在高處炸開,劈向了那一片龐大的夢境!
少棘與傅朝生頓時轉(zhuǎn)頭看去。
這一劍的威勢,實在是太凌厲了。
便是盤古的夢境都被它劈開了一道裂縫!
數(shù)十道身影抓住機會,在這一瞬間,沖破了雪天黑陽,從縫隙中遁逃而出,一下出現(xiàn)在了那夢境的上方,出現(xiàn)在了祂們視線之中!
那提著長劍、立在所有人前方的,正是見愁!
在她身旁,是白鶴大帝、綠葉老祖、碧璽仙君……
幾乎先前所有進入荒域的修士,都出現(xiàn)了。
在離開了夢境之后,這夢境、這荒域的廬山真面目,便終于顯露在所有人的眼前。
這一刻,所有人都被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龐大的荒域,便在他們的腳下,像是宇宙中的一片孤島,甚至能窺看出清晰的人形!
一縷幽微的白煙,卻從那人形頭顱的眉心溢出。
一直往上,飄飄蕩蕩。
到了高處,便化作光怪陸離、氣勢恢宏的萬端意象,堆砌出一場瑰麗的夢境,海市蜃樓一般,是他們先前所在的那一片滄桑的夢之故國!
恍如神跡!
就連見愁,都忍不住為之屏息。
只是很快,她的目光,便從這令人想要匍匐在地、頂禮膜拜的場景上移開了,轉(zhuǎn)而落在那正立在盤古大尊頭顱之上的傅朝生與少棘身上,也慢慢地抬起,落在了那一片幾乎就要壓到人頭頂上的黑暗之中!
這一刻,她什么也沒有說,只抬手舉袖揮去!
狂風(fēng)攜裹明光,吹向那那虛空!
無盡黑暗一下涌動起來,竟好似被這一陣風(fēng)吹散了似的,眨眼變得清晰……
所有人這才發(fā)現(xiàn)——
他們頭頂上的哪里是黑暗?
重重的黑霧散盡后,是一道又一道穿著黑袍、立在黑暗中的身影,密密麻麻,睜著祂們無神的眼睛,俯視著他們,將他們包圍!
荒域,便是祂們的囚籠!
宇宙,便是祂們的獵場!
那誕生自荒古的存在,伴隨著遠(yuǎn)古長夜的消退而離去,如今,終于攜裹著黑暗,卷土歸來!